北国烟雨·亚特鲁与丹娜

情起永无终。无论世间风尘几度变换,无论山河日月如何磋磨,过往历经的感动绝对不会落空。进化的生命必将反抗命运。亚特鲁·克里斯汀与丹娜·伊克路西亚永远都在一起,一同注视着这个美丽的世界。

 

【潇虹】琴声依旧

净龙云潇X灵雀九月虹

私设在诸神决战之后,有穿插回忆

狗血有,OOC有,CP主净龙云潇X灵雀九月虹,有提及御蓝、殊霁、素风、谈炎,祌晓、君箫和友情向的奉天逍遥

 

<一>.

       

    灵雀九月虹很喜欢听净龙云潇弹琴,或者说,只喜欢听这个人弹琴。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彼时邪神战火消弭已久,四海靖平,她和净龙云潇各承天命,受封龙凤双护。鬼狱之主魙天下暗杀九天玄尊不成反遭其手刃,尚在襁褓中的君奉天无人看顾,玄尊忙于仙门事务无暇分身,无奈之下请求他们二人帮忙照料幼子。    

    她昔日身为当主时忙于灵乡事务,没有谈情说爱的时间,成家便更不用提,此次虽是出于恩情和职责应下这一请求,但实际执行时免不了手忙脚乱。一开始还是多亏了云潇帮忙,他称家中的弟妹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对于照顾婴儿很有一番门道。事实也确实如此,他照料起君奉天可谓得心应手,从喂食到清洁身体无不精通。清闲时,云潇则将这些尽数教于了她,教导时语气温和,极有耐心。而她当时尚对男女情愫没有概念,将眼前之人视作恩人与令人敬佩的友人。

       

    后来有一日君奉天意外哭闹不止,她尝试了平时常弹的几首曲子,都没能让孩子平静下来,直到云潇来了。他轻轻覆上自己的双手,带动她的指尖弹奏了一首轻柔的曲子,孩子就这么在琴音中逐渐进入梦乡。

    “皇子……不哭了?”

    “你的琴艺充满着悲伤哀戚,无法让幼儿平息躁动。这首舒云乐可让他缓和,也可助你舒缓心情。”

    她在那霎感觉心弦被人拨动了一下,有些意外净龙云潇看穿了自己内心的情绪。她过往一向寡言少语,无论是在朱雀灵乡的那段时日,亦或是后来在仙门担任灵雀护法,都不曾对他人坦露过自己心事。这也是第一次有男子如此贴近自己,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与说话间在自己耳边的那股热气,九月虹一时间耳根子有些发热,忙出言道:

       

    “云潇……”

    “嗯?”

       

    身后男子仿佛未曾察觉她的异样,继续带着她弹奏这首陌生又让人安心的曲子。

       

    “……没什么。”

    她感觉自己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竟然没制止他这番略有逾矩的举动,任凭这清澈明净的琴声潺潺不绝。

 

    后来回忆,她想自己也许就是那时动心了。这个人于她有救命之恩,身为同辈,又能在诸多大小事务上对自己多加照拂,态度不可谓不温柔。自己对他的感觉,逐渐从感恩、敬佩转向了一种若有似无的喜欢。

    她是个明事理的人,仙门责任在肩,自己没有臆想风花雪月的时间,便一直将这份淡淡的情愫藏在心底。她不知道云潇是否在意自己,但她并不想去管。她并不看重儿女情长,云潇是她的搭档兼朋友,对她来说就足够了。她只想好好将君奉天培养成人,尽心尽力保护好云海仙门。

    只是世事难料,云潇未能抑制缔魔剑之伤带来的影响,旧患复发时伤到了君奉天,于是他向九天玄尊自请封印于幻海之渊。一向气定神闲的她在那刻慌了,只觉不能留那人独自在黑暗中徘徊,便拜请玄尊将自己封入幻海陪伴于他。

 

    九天玄尊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终是叹息一声,应允了她的请求。并道若是云潇旧伤再度复发,便奏舒云乐缓解他动荡的心神。

    她苦笑,这首他教给她安抚幼儿的曲子,她本想哪天请他单独弹奏一遍给自己听的。

       

 

    净龙云潇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她哂笑:“来陪你。”

    他脸上神情迅速变幻,从惊讶到茫然,还有些许感动,她甚至感觉在他眼中看出了自己深埋的那些情绪。她定了定神,心道是自己想多了,不能让单方面的儿女情长影响对挚友的判断。她看着眼前人整理了一下表情,听他问道:

    “玄尊……有和你说什么吗?”

    只说若是你再度心绪不宁,便弹奏舒云乐缓解你之神思。”

       

    云潇听之沉默良久,方才走上前抓紧她的手臂,严肃地看着她,沉声道:“多谢。”

    她见他又是如此靠近自己,脸颊渐渐发烫,忙道:“我的命是你救的,自然要来陪你,不然你一人在这深渊,若是出事该当如何?”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说玄尊考量必无一失,此地灵气围绕,可压抑躁动心绪,也对功体修炼大有好处。

    见她也不知如何接话,他大手一挥,说让我来弹奏一次舒云乐吧,就当给你接风洗尘。

    她没想到自己那个心愿便如此实现了,不禁莞尔,这人话术着实有趣,这种时候了还能苦中作乐,巧言调节气氛。

 

    两人就这么待在了幻海之渊,素日除了打坐修炼,一有闲暇便轮流用九思凰琴弹奏乐曲为对方解闷。幻海内部可窥见渊外变化,他们在往后的千年间看遍了苦境的风云变幻,看着那个曾经嗷嗷待哺的仙门少主逐渐长成为一代儒门先天。只剩下彼此的两人关系也越发紧密,从一开始观看时分两端正襟危坐,到后来可以背靠背地盘膝养神。他们在不知不觉间缔结了一种心照不宣的联系,九月虹想这份感情可能到死都无法说出口,不过这样早已远超她当年那点小小的期望。千年陪伴,后一朝破封而出,再到苦境大乱,诸神之决,云潇一直坚定地与她站在同一战线。这样够了,难以言说的东西就这么埋藏着吧,只要这个人平安,仙门无恙,天下安定,灵雀护法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当她看到创世神无的那一击冲他破空而去时,选择了挺身而出为他挡下,她要他平安,这条命是他救下的,还给他理所应当。

 

    “朱雀樱!“

    她听见净龙云潇喊出她的本名,这个名字最后一次被他提起是千年前还未入幻海时的事了。她凭借最后一点意识分辨出了神色慌张的他,笑着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庞,轻声道:


    “真的很想……再听你弹一次舒云乐。”

 

    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你说的。


    黑暗无边。

 

<二>.

 

    净龙云潇很喜欢听灵雀九月虹弹琴,更喜欢手把手教她弹琴。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夜晚,那时他刚执行完玄尊布置的任务,剿灭了一处八岐邪神在苦境的信徒据点。在回仙门途中遇到了倒在路边的她,他一看这姑娘嘴角流血又不省人事,暗道不好,忙抱起她施展功法速向仙门。

       

    缘分很奇妙,他救下来的那个叫朱雀樱的姑娘伤好后加入了云海仙门,承接天命改名灵雀九月虹,他听闻这名字时心下一乐,仙门里总算有人和他名字是对应的了。许是合眼缘的缘故,此后在各项事务上他对九月虹多有提点,在照顾小皇子上更是卖力帮助。他想对顺眼的朋友就该这样,忙就要帮的事无巨细。

 

    那天皇子哭闹,他看到九月虹弹奏琴曲的优雅模样,蓝天白云,红衣姑娘水袖轻动,玉手轻拨琴弦,他霎时间生了一股向往之感。可能这就是小弟以前常念叨的一见钟情,他还曾嘲笑孩童之言尽显无知,如今倒是应验在自己身上了。他瞧见她正为无法哄好君奉天而懊恼,突然脑子一热,便从后轻按住她的手,教她弹了一首幼时母亲奏给自己听的舒云乐。眼见婴儿缓缓入梦,姑娘出声道:

     “云潇……“

      他漫不经心地扯出一个关于琴艺的理由,事后想起方才后悔万分,只觉要给自己几个耳刮子。男女授受不亲,他这般无由亲近,可谓相当孟浪。只是那时自己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感觉里,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二人。

       “……没什么。”

       他继续引领着她弹奏,琴声轻柔婉转。

 

     后来他误伤君奉天,自请封于幻海之渊,结果进来没多久回头就看到九月虹站在自个儿身后。他那瞬间大脑空白,她是清白无辜的,怎么也跟着进来了。一问,知是姑娘主动要来陪他的,他这下更傻了,心里那点微若可无的情愫迅速膨胀起来。

 

     “我弹奏舒云乐给你听吧,就当是为你接风洗尘了。”

      “好。”

 

      往后的岁月里他们的关系越发亲密无间,她陪他在幻海之渊看尽外部世间沧桑变幻,在他旧伤复发的时候弹琴安抚他的心神。云潇有些留恋这样的日子,接天云关时期他处理关内大小事务,入仙门后又忙于帮助玄尊四处征战、照顾皇子,内心始终处于绷紧的状态,如今身侧有了在意的人陪伴,不经贪欢一晌。

 

      “对了云潇,舒云乐此曲,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一回曲毕,九月虹问道。

       “我母亲,”云潇想了想,“她曾于江南游历,这便是她从那儿学来的曲子,那里是苦境一条大江的南边,距离南域不远。”

       想到家人,云潇眼神显得有些黯淡,母亲生三妹时难产而死,父亲魔岳剑主薄凉,对子女少有照拂,自己只能咬牙将弟妹拉扯大。结果恰逢银宇风暴,手足分离,又在魔岳圣战中与父亲兵刃相向,过往经历于自己而言,实为不堪回首。

     “那里美吗?”

     “很美,母亲说江南风柔雨细,繁花遍地,若是待得秋日,更有一城碧玉芭蕉。

      “那来日若是能从此地出去,云潇可愿与我一同前往江南,在此曲故乡,弹上一次舒云乐?”九月虹握住他的手,轻声问道。

       他见她眸间秋水盈盈,心下荡漾,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眉宇尽是坚定:

        “好。”

       

    只是未曾想,破封而出之日,世间局势大变。逆神七皇觉醒,光暗互角,诸神之战开启,过往恩怨情仇一并纠缠上来。他在最终大战中与闇龙漩涛联手,豁命一决,将丧心病狂的魔岳剑主斩落天际,却已无气力应付创世神无蕴含魔暗邪能的强力一击。生死一线,他看见火红的灵雀冲天而起,为他挡下绝世杀招,随后化为人形落下,鲜血四散。

       

    那瞬间净龙云潇疯了,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接住她脆弱的身躯。他颤抖着将仅剩的灵力输给她,殊不知混沌法准之强远超想象,她面上血色逐渐褪去,生机不断流失。


    他看着她将手轻抚过自己的脸庞,说想再听一次那首来自江南的曲子,随即便无力地落下了,怀中的人再无声息。


    彼时漫天尽现血光,厮杀声中混杂着魔暗来者愤怒的吼叫,在诸多近神人阵法加持下,奉天逍遥双剑终是斩断了罪神不可一世的身姿,而净龙云潇此刻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看见那抹火红逐渐消弭,灵雀不再起舞。


    白虓悲号。

 

<三>.

 

    “她还有救,但需你相助。”这是他三天后醒来,奔赴仙门云宫大殿时,听到的第一句话。

 

    素还真请来的玄衣琴者站在那,一派仙风道骨,气宇轩昂。

 

    “御先生?”他看清来人面貌后,不由得一惊,”我本以为你……”

 

    “羽化登仙?那只是假象,”御清绝无奈地笑笑,”天无之境是真,但那只是精神境界。那日我功体并未迈入仙人行列,是素贤人借予我时间城化体之法,演的一出金蝉脱壳之计。目的便是为了真正从武林中脱身。这几年我与妻子深居简出,此次若非素贤人上门相请,加之有玄尊当年点育之恩,我也不会来此。”


    此时大殿内除御清绝外,只剩奉天逍遥、素还真与净龙云潇四人。天迹听得素还真之言后深知事关重大,便在御清绝来前让殿内弟子尽数退下,劫红颜等人通情理,也自主回避去了。


    净龙云潇是认识御清绝的,昔年琴主上仙门向玄尊请教,获传伏羲神天响后也曾与他切磋琴艺。一别多年,如今眼前人修为在他眼里越发深不可测。

       

    “御先生,要如何救?”


    “她身中之伤乃混沌法准所致,如今三天已过,命魂已是风中烛火。若要医治,荡魔聚魂缺一不可。我虽二者皆可做到,但魔暗之力却无法化解。而你身负净龙玉虓双魄之气,是魔暗的天敌。故需你以白虓之力弹奏舒云乐,再配合我的伏羲神天响,双曲并一,调律相合,方有救治她之可能。”

       

    天迹上前问道:“不知先生此法,可有先例?”


    “自是有的,”御清绝答道,”琴音救人,闻之荒唐。但若对于修道之人而言,并非虚妄。吾辈动琴,一弦一调皆辅以此身元功,一如刀剑枪戟,无非载体。所谓大道不在物,正是此理。我曾以此法成功救回命元已绝的二人,其中一人便是内子。”


    “敢问尊夫人是?”

    “蓝王。”


    除素还真与御清绝外,其余三人一时面面相觑,开天六王之一的媂君自是无人不晓。只是数年江湖风波纷扰,江湖皆知六王如今仅有矩王尚存于世。不曾想身陨的五王中竟有一人实则是退隐避世,而且竟是被眼前琴者救回阳间。

       

    此时,一旁的素还真开口道:“御前辈,切勿忘了代价几何。”

    “是了,逆天改命当有代价。过往两次起琴造化,即便一者灵识尚在,一者善体命数未绝,我之功体也都受了不轻的反噬,修养许久方好。此次面对的是神级法准,强行救人,轻则重创灵识,重则功体尽废。“御清绝一脸肃穆地看向净龙云潇,道,”即使如此,龙护也愿意吗?”

       

    “自是愿意。“净龙云潇不假思索,应声答道。

 

    “为何?”

 

       他笑了笑,语间尽是深情:


    “我答应过带她去江南,为她奏一曲舒云乐。”

 

<四>.

 

    后来御清绝为当日合奏之曲起名为云兮伏羲,并记下了曲谱以传后世。此曲命名,是以神天响之抑邪功效与舒云乐凝神之能合一,诛灭魔暗妖能,唤魂凝聚之故。他昔年在蓝王墓前弹奏缅怀旧爱时,就曾无意间在返虚入魂中揉入大雅无曲,浩渺之境中挽君海棠三魄令其复生。他就此得了灵感,拨弦时运气感应天地,揉入万物朝生之意,或有疗伤复魂之效。其后御清绝还曾受素还真所托,用类似的手段帮助碎云天河那位名叫殊十二的少年救回波旬女体。当时他以清绝无响接续大道无弦,伏羲浩然灭魔佛残能,清绝柔和消弭祸馆祭余威,入魂天响过三更,终将那位性命濒危的快雪时晴自生死界限上拉回。此番灵雀九月虹受神无重创,伤势更胜祸馆之力所造,他一番思量后,运以往日大能,令净龙云潇在舒云乐中加入白虓之气,辅以天转乾坤武学,与伏羲天罡正气相合,所创云兮伏羲曲调中因此与光明创生能为有了相像之处:正气沛然,又蕴天地乾坤之意,空无音律混合些许虎啸龙吟的刚猛正气,柔中带刚,疏八脉,荡魔氛,筑灵基,以此祛除了九月虹体内魔暗残留。

       

    只是他未料到,本次九月虹所受之伤除却混沌法淮余劲,还有刀剑法准残留,纵是迈入天无之境的当世琴圣与仙门龙护联手,下场依旧惨烈。待他返回凌烟阁时,体内紊乱的真气还是将君海棠吓了一跳,以为他又涉入苦境纷争。此后御清绝携妻避世数甲子,方才将功体修养完全。

 

    此时御清绝尚不知,多年后他与君海棠之双生子便是调整曲律,化繁为简,化治为灭,凭仙门道法辅以半狐功体,在一次争端中联手弹奏改良后的云兮伏羲,一曲诛杀在场数名境界可比先天之邪祟,震慑诸境,这又是久远的后话了。

 

       

<五>.

 

    三月江南,细雨渐沥。

       

    鸡鸣了三声,河岸桃花璀璨,绿枝轻抚水面,扬起层层流光涟漪。君奉天持伞路过布满沧桑的青瓦白墙,循着书信中提到的路线去拜访故人。

 

       

 

    那日御清绝与净龙云潇联手共奏云兮伏羲,终是将灵雀九月虹体内魔暗余劲除去,成功凝聚她之魂魄。只是代价惨重,御清绝功体遭受反噬,净龙云潇则吐血昏迷,醒来后竟失去记忆,只记得名叫朱雀樱的女子和江南之约。

    然而许是当日神无之招伤及灵识缘故,灵雀九月虹苏醒后与净龙云潇一样也失去了记忆,同样只记得面前这个叫净龙云潇的男子,和一个同去江南的约定。

    用素还真的话说,此之谓天意。

 

    当两人问起身世,众人在回答时默契地跳过了诸神战乱中那些惨痛的过往,毕竟邪神已然伏诛,厄祸几无复苏可能,再提起恩恩怨怨已无意义,只说他们是正道战友,在一次大战中遭受邪魔重伤,如今被一同救回,实是万幸。

    “那我们呢?“净龙云潇问道,”我和这位……朱雀樱姑娘,是什么关系?“

       众人一时不解,诧异他怎会问出这种问题,他不好意思地扰扰头,道说因只记得这个人,故有所好奇。

       还没等他们回答,一旁的九月虹兀自抓住他的手,声音细小却异常坚定:

    “是夫妻。”

 

    “……至少也是关系亲密的家人,不然我们不会只记得彼此。”

 

    这下众人纷纷瞠目结舌,这二人心意相通虽早已不是秘密,只是失忆后还能如此主动着实令人震惊。莫召奴用折扇轻拍着掌心,眼中满是笑意;疏楼龙宿轻摇华扇,拍了拍一旁傻愣着的剑子仙迹;佛剑分说念了声阿弥陀佛并道此是苦尽甘来;暗龙漩涛鼓掌大笑,默龙萤心双手捂脸,殷商一脸茫然地嚼着口中的吃食;青阳子与静涛君相视一笑;名剑绝世捅了捅一旁皇剑孤臣的腰,后者回他一个你懂我也懂的眼神;澡雪和秋水笑成一团;素还真轻扬手中拂尘;君奉天一言未发,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们;天迹大声起哄,说朱雀樱姐姐又名灵雀九月虹,刚好和你净龙云潇是一对。

    净龙云潇浑身一震,无数片段从脑海中闪过,他另一只手便覆上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柔荑,轻声道:

    “我也觉得,是夫妻。“

 

    “我记得你的琴声。“两人异口同声,随即在场众人又是大笑,以天迹为首的几人起哄不如现在就拜堂算了,最终还是君奉天出面把几个闹事精给镇了下来。

 

    虽说苏醒后仍心系彼此,但两人仍旧花了数月时间重新磨合,以便真正交心相知。到了第二年开春,仙门初代龙凤双护便在一众友人的祝福声中成婚。因暗龙漩涛等人不约而同地未提起魔岳剑主这个疯子,净龙云潇的母亲留于接天云关的牌位也已毁于战火,朱雀灵乡业无九月虹的长辈在世,故以劫红颜这位仙门在世的辈分最高的祖奶奶为高堂而拜。

    大婚后一月,两人前往江南定居,记忆虽失但功体仍在,不消三天便到了江南。此后龙凤二人与仙门之间常有书信往来,定居第二年双胞胎出生时,奉天逍遥也携云潇两位弟妹与一众友人前往祝贺。

 

    眨眼又是八年过去,如今君奉天与天迹一同留驻云海仙门,时而回德风古道看望义子。这几日忽又念及昔日陪伴自己童年的龙凤双护,待手头事务处理完毕后,便携上当月两人寄来问候且写有新居地址的书信,前往江南。

 

 

 

    雨停了,他收了伞,走到一座竹园,此地日光斑驳,翠绿遍布,空气颇有清新灵动之感。君奉天将目光投向竹园中央的青瓦房,房门打开,只见昔年龙护卸去兵甲,手里抱着九思凰琴,白衣一袭,端的是斯文模样,身后红衣女子皓齿明眸,螓首蛾眉,正是九月虹。净龙云潇将琴放下,冲他一笑,道奉天你来了,他还未回答,房门内冲出一名女童,抱着他的腰喊奉天哥哥好,女童后又有一男孩走出,皱眉责备小妹太过无礼。

 

    两个孩子的相貌与父母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除却发色交换了外,俨然幼年时的龙凤模样。君奉天笑着摸摸女童的头,对云潇道好久不见。

 

    “确是许久未见了,”云潇轻拨了一下琴弦,”上次见还是龙儿凰儿出生的时候,这么多年都只是书信来往。”


    “抱歉,仙门事务缠身,近几日方才腾出空闲。”

 

    云潇挥挥手:“哪里的话,我也就开个玩笑罢了。来都来了,用过午饭再走吧。让你尝尝我云潇大厨的手艺。”


    “哦?没想到你对庖厨也通一二。“幼时于仙门受二人照顾时,膳食都有专人准备,不曾想当年龙护竟也有一身好厨艺。


    “那当然,不信你问问阿樱。”


    九月虹笑着冲他点点头,道确是如此,长辈虽有功体护持,可纳天地灵气亦或行辟谷之法,但孩童仍需进食,多年来家中饮食都是由云潇负责。


    “好,那便打扰了。“

 

    一顿饭宾主尽欢,君奉天道己不可久离仙门,故午后便需离去。云潇见挽留不得,只道下次若来记得带上天迹,他近日对烤鸡之法颇有心得,定能让天迹一饱口福。君奉天笑着应下,俯身安慰不舍他离去的凰儿,旋即与他们点头告别。

       

 

    他走至竹园入口,回首望见九月虹轻拨琴弦,云潇从背后贴近她,温柔抚上纤细的柔荑,身侧孩童嬉笑,君奉天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水乡烟云袅袅,熟悉的琴声传来,他生出一股恍若隔世的朦胧感,怪力乱神褪去,留下的是铅华洗净的人。

    这种阖家团圆他也是期盼过的,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他在梦中无数次构筑起这样的场景,如今在好友身上得见,他这一瞬间竟有些许贪恋与不舍。

    于是他就那么沉默地站着,良久未动。

       

       

    背后脚步声传来,手持牧杖的男子走到他身边,君奉天转身看去,树荫下不可思议车散发着典雅的香气,兔爵士捧着一杯咖啡,冲他点头示意。

       

    “嘿。”奇梦人说。

    “嗯。”君奉天应。

 

    “他们会想起来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君奉天眼中古井无波,“魔剑岳、朱雀灵乡、诸神大战的那些恩怨纠葛,忘了比记得好。”

    奇梦人挑了挑眉:“这可不像御命丹心会说的话。”

    “从前的御命丹心与法儒无私不会说,现在的君奉天会这么说。”他幽幽道,“有这么一个契机,让他们平安退隐也是好的,没有由着从前那些血债情仇在脑海里徒增烦忧的道理。有人会扛起舍生取义的担子,可能是历经千帆的你,可能是难忘前尘的我,但无需逼得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献身。”

    “有理,难得你能认清。”奇梦人牧杖点地,“疏影浮生,镜花水月,有时埋葬真实的过往,一样能有安详的明天。好了,兔叔咖啡喝完了,我该走了。”

 

    “去哪?”

    “兴许南域吧,正好离此地近,又或者别的地方。”调香师耸耸肩,“四大部洲中东皇玄洲与北海灵洲邪染已然除尽,但谁知魔暗还有哪些棋子部署于各地。我想在各境多游历几番,尽可能摘除日后隐患。”

 

    “好,”他轻声告别,也没回头,“保重。”

    “保重。”

       

    轱辘声响,空气中那抹芳香散去,远处琴曲缠绵而悠扬,音律间带着几分飘渺,在些许旷古的韵味中升腾。

              

    雨又起了,河畔躁动的雀鸟收了声息,君奉天撑开手中的竹伞,迈过丝缕柳影,穿过小桥流水,踏上了来时的路途。

       

<六>.

 

    等回到云海仙门时,君奉天意外发现今日门派内有些冷清,云宫、经阁等处仅留数名弟子打扫。数年前神战过后,多位功臣齐聚的仙门声望再涨,大量新鲜血液接连注入的神阙今本该人声鼎沸才是。他心下诧异,找来一名弟子询问,方知原是东皇玄洲那位复生的祌天爻帝与重归于世的巫女西陵拂晓大婚,劫红颜与门内几位高层携修法有术的弟子前去祝贺,而尚未掌握乘云之能的新门徒便留下整顿内务。三日前请帖送至时他还在江南,回来路上又因观赏苦境美景拖延了脚步,故而不知。

    “门内除你们外无人坐镇吗?”

    “有的有的,逍遥师伯尚在藏天壁,还说若是您来了便通报一声。”

    君奉天点点头,挥手示意弟子退下,看着那株参天的苍崖云树,默然不语。

 

    蓬莱日月现,祸尽九州平,嵯峨归太虚,渺云十方定。如今光暗相互制衡,八岐邪神伏诛,厄祸本体受光明所遏陷入永恒的沉睡,魔罗旱魃业已亡于冥王之手,创世神无殒灭,死神游戏诸境无心作乱,死国封闭,阎神、太曦皆被封印,相信往后又能过上一段安和的日子。

    眼前万里云海浩瀚无际,惠风和畅,君奉天这一刻感觉无比惬意,太平之世来之不易,自玉箫逝去后,他有许多年没有这样放松的时候了。

 

    “奉天你可算是回来了,”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来者身穿银靛流云袍,手持法蓝拂尘,正是神毓逍遥,“我一个人在这郁闷死了,玄尊那些典籍我都快翻烂了。”

    君奉天磨蹭着手中的仙海灵兽图,也不回头,道:“你怎的未去?听闻东皇玄洲重建后,有数个精于膳食的世家自海外复归,你这一缺席,可免了许多口福。”

       

    天迹没好气地拿醉逍遥拍了他一下:“还不是为了等你,不然我哪犯得着落下这么场盛宴不去。礼物我托练习生夫妻俩带去了,他俩前脚刚和殷商那小家伙一块离开。”

    “就因为这个?”他也不恼,只是淡声问道。

    “咳,当然没有。”天迹摆正姿态,努力端出一副严肃的神情,“当年祌天入魔后和我那些恩怨纠葛理都理不清,若是和他直面那多尴尬,宾主心里都有个疙瘩哪能尽欢。再说仙门如今人才凋零,留我守着多好,就算厄祸又搞出新的天邪八部众,也能有一战之力。再者,仙门这能吃到我最爱的烤鸡,他东皇玄洲那些自称手艺绝顶的厨子能做出这种民间特色风味吗?”

    君奉天笑了笑,心知他这个师兄做人到底还是圆融如意的,此番举动既全了礼数,又拂了相见忆情仇之可能。

 

    “奉天你不去吗?”

    “不了,我稍后会回一趟德风古道。离经功体尚未恢复完全,我放心不下。此次又逢爻帝大婚,世态正值安平,高层想来也会如仙门这般多去道贺,从而放松了本部的戒备。均衡已逝,我身为前代法儒自当多加照拂。”

       

    天迹沉思细想,须臾,拍手道:“你可以拜托素还真或者谈无欲啊,素贤人一向良善,泥婆暗界一事你曾助过他,应是不会拒绝你之请求。谈无欲嘛,听闻夏承凛帮他祛除过邪染,四舍五入也是儒门对他有恩了。有这两人随便一位帮忙镇守德风古道,苦境没几个敢打上门的吧?”

    他不禁扶额叹气,只觉方才心中所想尽数收回算了,玉逍遥骨子里那副脱线的性子还是没改,“素还真妻子风采铃复生不久,他不会有心思旁顾儒门琐事。至于谈无欲那边,火母上个月方才生产,自也是一样的道理。”

 

     天迹无奈地摇摇头,只道自己一个人这几天呆着快无聊死了,小默云刚复活就陪着祖奶奶去给祌天道贺了,偌大一个云海仙门竟没几个能说得上话的。

 

    君奉天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祌天大婚纵是宴请四方,算上来回脚程,众人在外最多一月时间。你神毓逍遥千年都修炼过来了,也不差这点时日。

    玉逍遥腹诽师弟在治他这方面真是一把好手,倏尔一拍脑门,想起他此行的目的,问道:“云潇和虹姐在那过的怎么样?听莫召奴说他们现在开了个私塾,平日教书育人不亦乐乎,闲暇时就和那俩孩子在竹园里弹琴作乐。退隐生活真这么滋润啊?快说快说到底如何。”

 

    君奉天思考该怎样精炼言辞来回答他这个不着调的师兄,沉吟半晌,方道:

 

  

  


    “琴声依旧。”

 

 

 



    叙流光,龙吟风潇梦一场

    夜未央,雀舞长虹在他乡

    今朝雨,哪朝停,轻润往昔

    故时曲,离时寂,琴声依依

    烟云散,君伞何张,望天涯竹林,照影成双

    凡雪止,傍我残身,见小桥流水,夕阳人家

    终究,归尘归宁,予我,一地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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