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烟雨·亚特鲁与丹娜

情起永无终。无论世间风尘几度变换,无论山河日月如何磋磨,过往历经的感动绝对不会落空。进化的生命必将反抗命运。亚特鲁·克里斯汀与丹娜·伊克路西亚永远都在一起,一同注视着这个美丽的世界。

 

【神纮】赏花(上)

只离欲x赋八落/尽夜明韬x伽楼寻纮

现代AU


一、

    尽夜明韬又遇到了那个姑娘。

    暴雨洗刷过的大地吸收着南地近日回升的气温,尽夜明韬新专利的研究过程出现了一定瓶颈,心烦意乱之下决定先放下手中的事务出去散散心,收拾器物之余叮嘱助手兼表妹戏须臾早点回去休息,又把车钥匙交给另一位助手昡祭托他下班后载戏须臾一程。他在两人的告别声中挥了挥手算是回应,疲惫地走过街道,朝护城河的方向前进。

    尽夜明韬的私人实验室昼夜寻幽位于城市西侧,与护城河就隔了一条街。他极其喜欢这种在夕阳下循着波光粼粼的大河一路走回家的感觉。两个表兄弟暨死党禁世凄狂与禁世辉煌对他这种情调评价不一,前者因有男友表示品味不俗来日必当效仿,后者则嗤之以鼻,认为这是单身汉没来由的矫情。他听了也只是一笑,对此不置可否。毕竟尽夜明韬向来我行我素,纵是一同长大的半个手足之话也不能影响他半分。

    作为向公共开放的景致,河边的草坪市政府有派专人打理,现下又是刚入春天,花卉齐放万紫千红不可谓不美。尽夜明韬作为理工男却有罕见的爱花心思,那天傍晚他远远瞧见一簇白色花朵,因距离较远无法辨清,当即便是上前蹲下细观,待看清其种类时,不经意的感叹却是与人异口同声。

    “玉簪。”

    尽夜明韬闻声向旁看去,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姑娘,人看着二十岁上下,蓝发蓝裙,朱唇粉面,他的目光不禁停住了,久久移不开去。

    “呀,”姑娘见他看向自己,眨了眨眼,“您可别摘,这附近的花刚开不久,坏了景致就不美了。”

    他马上反应过来对方会错意了,忙收敛心神,站起身拍了拍膝盖蹭到的土,诚恳道:“不,我只是感慨您眼神真好,我都要蹲下才能看清这是株玉簪花。”

    “为何说‘都’?”她歪了歪头,一脸疑惑不解,“眼神偶有差池并非稀奇。”

    尽夜明韬一时间说不出话了,暗骂自己口才实在不行,早知如此就该多跟禁世凄狂学学与人来往的言辞技巧,如今这场面真是尴尬到极致。

    姑娘笑了:“我知道你,本市有名的神道赜隐只离欲,新闻里经常提到的神道师,我看过你的采访。”

    “那不是我的本名,”许是对方出言打破僵局之故,尽夜明韬突然又恢复了说话的气力,“只离欲只是对外交流用的化名。”他还想再说下去,女孩伸手示意他打住。

    “我们不过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交根交底不太好吧。”她指了指头顶,天空的金乌逐渐掩去身形,傍晚专属的橘红光辉在慢慢消失,“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再见。”

    “也是,那再见。”尽夜明韬手足无措地道别,突又再问道,"下次如果再遇到,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姑娘驻足回头,笑意清浅:“要是有的话,可以。”




    很多年后尽夜明韬对这初次相遇的评价是尴尬但不失浪漫,把伽楼寻纮逗得笑岔了气。

    “其实那天我很想摆脱你的来着。”伽楼寻纮对着躺在她怀里的男人一脸认真,“你那时就给我一种油嘴滑舌的感觉。”

    尽夜明韬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随后继续把玩着妻子衣服上的流苏。

    不过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如今的他们还只是河边因赏花偶遇的陌生男女,不知情不知爱,不知后来一系列的狂与哀,也不知几番因果终究人还在。




    在分别二十三个小时又二十六分钟后,尽夜明韬又见到了那姑娘。

    他有计算时间的习惯,但他发誓从没用在和人相处的事情上,这是第一次。

    希望别是最后一次,他心想。

    第二日的白天又是一场暴雨,春天对于这个南方的城市似乎并不特别优待,极端的天气总是如常。尽夜明韬离开实验室后一如既往沿着河边散步,这一次他远远就看到昨日的姑娘。

    一眼惊鸿。

    周遭的景色在一瞬间显得是那么圆融如意,雨后露珠尚存的花叶,清新的空气,刚入春的天空下那抹透过林荫的光,照在女孩的侧脸,耳饰光泽耀动,蓝裙的姑娘脱下鞋在草地上漫步,光影间尽夜明韬眼中是出尘如仙的人影,让他看的痴了。

    “啊,又见面了。”姑娘看到他,挥了挥手。

    “又见面了,”他忙不迭地走上前,不忘注意避开地上的花卉,“这次介意互报姓名吗?”

    姑娘耸了耸肩:“我叫伽楼寻纮。”大大方方态度的反倒让尽夜明韬心里那股纠结的小情绪一瞬间荡然无存。

    “尽夜明韬,幸会。”


二、


    伽楼寻纮一回到家就把脸埋进枕头里。

    “竟然真的再遇到了欸。”

    她是真的没想到会再遇到尽夜明韬,她从电视上了解到的形象与河边遇到的本人两种印象结合在一起,给她一种奇妙的别扭感,人是很帅,爱花的心思也很罕见,看上去心细却又太过直球,综合在一起显得有那么一点......油腻。

    她从小到大就没和男性有过近距离的接触,抛开偶尔交流的师兄师弟不算,最多也就是去行政中心办证时说个谢谢告辞,机缘巧合和同一个异性连续碰上两回可谓前所未见,她在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下班以后心血来潮去河边散步。

    “我该咋办?”

    空荡荡的屋里没有回应,父母十数年前意外去世,自己被母亲一位叫太曦的女性好友接去照顾,成年后才回到这个昔日的家。伽楼寻纮摇摇头,不想回忆那场烧毁一切的大火,抬头看向天花板,眼神放空一会后决定打电话给即将结婚的好友沐吟霜咨询一下。



    “他想泡你,绝对的。”沐吟霜听完第一句就是惊天地泣鬼神。

    伽楼寻纮脸上抽了一下:“没那么夸张吧?”

    “有,绝对有。”沐吟霜的话里夹杂着咀嚼的声音,让伽楼寻纮听着莫名有股幻灭的感觉,“先是散步,熟悉了之后就是咖啡厅了,然后再邀请你去他工作室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玩,最后就是表白。啪叽,你人就栽了。天空,大地,河流,交叠的人影,接吻,果实,婚姻,爱情的坟墓。”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讲鬼故事。

    伽楼寻纮隔着电信号都能感觉到沐吟霜在用手凭空比划:“那你怎么还义无反顾订婚......等等你在吃什么?”

    “畹芳给我买的薯片。”沐吟霜的语调又正常回来。

    伽楼寻纮的眉头纠缠在了一起:“沐小姐您这栽在玉畹芳先生手上怎么感觉还挺心甘情愿的。”

    沐吟霜啧啧两声:“第一次谈恋爱就遇到他你说我不栽不行吗.......高中喉咙受伤那会他忙前忙后我都看在眼里,这么好一人不要白不要。对了,听畹芳说六月份靖玄沙龙恢复举办,你到时候去不去?”

    “沙龙要恢复了?”伽楼寻纮一愣,“剑谪仙和月无缺回来了?”

    “剑谪仙没回,是月无缺先回来了。听说他们兄弟俩之前那个大案快水落石出了,只是手头几条线索追查的人最近都没做妖,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月无缺就先回来把落下一年的沙龙办起来。听说名城那边还拉了几个上大学的新人进来。哦对了,把你男朋友也带来怎么样啊?”沐吟霜循循善诱。

    “什么男朋友,只是偶遇认识的,偶遇你不明白吗?挂了挂了我还要洗澡呢,等会LINE上聊啊。”伽楼寻纮摁下挂断键把手机丢在空中打了个回旋,决定先洗个澡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




    “吟霜,是伽楼?”沐吟霜挂断电话,一旁的玉畹芳拿纸巾替她擦去嘴角的薯屑。

    “嗯呐,小伽楼好像来桃花运了。”

    玉畹芳想起那个素日里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的人:“什么样的人能让她动心?”

    沐吟霜又拿起一块薯片:“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男的叫尽夜明韬,就是新闻里常出现的那个发明家神道师,你应该听说过。”

    沐吟霜这边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嚼着薯片,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玉畹芳陷入了沉思。





    尽夜明韬,尽夜明韬.......

    前几天剑谪仙和意琦行发给他的文件里,好像都提到了尽夜和伽楼这两个姓氏。

    “吟霜,伽楼毕业后去的那个公司叫什么来着?”

    “六蚀玄曜。”

    “搞房地产的那个?她的专业不是金融吗?”

    “她母亲生前那个朋友太曦是股东之一,她又是人家徒弟,可不得去给老师帮忙嘛。”





三、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两人第三天又在河边遇上了。

    “一起走走?”这回是伽楼寻纮先发出邀请。

    “没问题。”正合尽夜明韬的意。


    从这天开始,每天傍晚在河边散步似乎成了他们生活中的一个固定节目,尽夜明韬不再拖着两位助手加班搞研究,给近来活泼因子躁动的戏须臾弄的是又惊又喜,连带昡祭也开始感慨果然还是朝九晚五的生活舒服。伽楼寻纮这边则是一到下班时间瞬间就没影了,一个办公室的同门师弟凤舞迟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叫苦不迭,面对一堆到点才发来的报表没辙,只能找上男朋友兼大师兄一渡微尘帮忙。


    数月的时光转瞬即逝,两个人从一开始客气疏离的陌生人变成相谈甚欢的朋友,尽夜明韬仿佛无所不知,从花卉品种到天文气象到世界格局,新闻里称此人足不出户,但他除了待人接物有些特别外,知识面可谓极其辽阔,伽楼寻纮抛出的梗他几乎都能接下。伽楼寻纮第一次发现与异性交谈会这么愉快,她曾参加过的读书沙龙也只是让她感觉心神宁静,但从没有这样发自心底的愉悦。


    她喜欢脱下鞋走在草坪上,尽夜明韬则是陪着她走在一旁的石路上,他问过她为什么喜欢赤足散步,她用简单的两个字回答:“感受。”

    “什么?”

    “感受这个世界,”她指指天与地,“感受空气的律动与草木的活跃,感受生命的气息。”

    理工男尽夜明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哲学吗?”

    “也不算,”她眨眨眼,尽夜明韬一瞬间产生了夕阳下她眼中有光在闪烁的错觉,“算是我伽楼寻纮独创的一种平定心神的方法吧。”


    尽夜明韬点点头,两人继续向前走着,不出三步伽楼寻纮突然感觉脚被什么绊到,一个踉跄,手中的鞋跟着丢了出去,人正要向下倒去,身旁尽夜明韬眼疾手快赶忙接住了她。

    “多谢。”

    “踩到什么了吗?”

    伽楼寻纮回头看去,一块乌黑的石子在泥土边滚了几圈方止,“草丛里的一块小石头,没事。”

    尽夜明韬扶她到一旁坐下,走去拾起她掉下的一双鞋,回来蹲下身将鞋放在石凳旁:“穿上吧。”

    她歪头:“为什么?这段路还没走完吧?”

    尽夜明韬做沉思状,过了一会方才说:“因为等下你要和我去街对面的那家咖啡厅,路上沙石太多,光脚可能不太好走。”

    非常大胆的邀约,也非常符合尽夜明韬的性子。

    伽楼寻纮没来由的觉得心里有根弦被拨动了一下。她低头穿上鞋子,在尽夜明韬期待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个他余生都难忘的灿烂笑容。

    “走吧。”



四、


    伽楼寻纮提着四杯摩卡星冰乐按响了昼夜寻幽的门铃。

    自从前天尽夜明韬与她在咖啡厅畅聊一番兼请客后,她总想着得找个时间回礼一下,这天午休时查了一下昼夜寻幽在本市的地址,了解到他还有两个大学生助手。下午正好提前下班,她一溜烟跑去星巴克点了四杯星冰乐,当即便是上门拜访。

    为什么是四杯不是三杯,她只是觉得自己跑这一趟会口渴顺便一起买了,绝对不是想和尽夜明韬一起喝,绝对不是。嗯,她这么说服自己。

    门中传来尽夜明韬唤人开门的声音,伽楼寻纮轻咳了一下嗓子,低头确认自己穿着一切正常,一抬眼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小八?”开门的粉裙女孩一脸震惊,随即就是一个热烈的拥抱扑上来。

    “须臾?”伽楼寻纮没想到遇到老熟人了。


    戏须臾和她是在靖玄沙龙认识的,那会她刚上大学,被沐吟霜拉着进了这个同城几位名流牵头的读书会,朋友的盛情邀请她也不好拒绝,最后用了赋八落的化名参加。那会的主持人是位叫名城劫火的中年作家,她当时心想这位化名真够霸气,结果主持人逐一介绍参与者时她才反应过来,全场就她、沐吟霜和沐吟霜的男朋友三个人用了化名:赋八落、不语花和郁葬香。他们仨的化名还被创办者剑谪仙给称赞了一番,表示非常有文学涵养。沐吟霜后来私下里对这番评价很不好意思,因为不语花这个名号纯粹是她懒得说话才取的。

    她就是在第一次参与时认识了戏须臾,这个当时才上高中的女孩对于文学作品里的风花雪月极为感兴趣,和她交流时热情非常。她感慨之余无端涌现出母性,自觉要把这个团体里最年轻的小姑娘带好。一来二去,两人加上沐吟霜成了沙龙里极为要好的三人组,但或许是在沙龙里相处久了,后来她把本名告诉戏须臾,须臾也只是继续称她小八,就连LINE上的备注也是小八。


    “小八小八我好想你。”戏须臾像是一只粘人的猫在她身前不断挥舞着爪子,伽楼寻纮伸出空闲着的左手摸摸她的头,“好久不见啦须臾。”


    “须臾,哪位?”空调冷气让温度低到险些令人打颤,屋内一张大型工作台旁,尽夜明韬大夏天异于常人的黑白两色外衣配了个红色内搭衬衫戴了张半神半鬼面具的身影伫立在前,忙的热火朝天一时没抬头就发问。

    须臾刚想出声,伽楼寻纮倒是先自报家门:“是我。”


    尽夜明韬用两个助手从没见过的速度瞬间摘下面具从将目光从工作台转到门前,变化之快把刚休息完回来的昡祭给吓了一大跳。


    “伽楼?”


    这回戏须臾愣住了,她眼神来回在两人之间打量:“原来是熟......人?”

    尽夜明韬拼命点头:“熟人。”


    戏须臾一瞬间产生了尽夜明韬眼睛在发光的错觉,她拿胳膊捅了一下旁边昡祭的腰:“你老板的眼睛是不是闪了一下?”

    “我老板你表哥是人类不是异形。”

    戏须臾瞪了他一眼,转身抱住伽楼寻纮的手臂:“小八你竟然和神道师认识。”

    “河边散步时认识的......等会等会须臾你劲轻点我这星冰乐会洒的。”

    尽夜明韬二话不说摘下手套,忙不迭地从伽楼寻纮的手中接过饮料,随后飞快地触碰了一下各杯的杯身,行云流水地将其中温度最适合的一杯插上吸管递给伽楼寻纮。伽楼寻纮毫不忸怩地接过,道谢完就开始享受那杯口感适宜的星冰乐。一套相处浑然天成,给旁观的两个助手看傻了。


    戏须臾愣愣地看着他那套一气呵成毫不犹豫的操作,接过递给自己的星冰乐,猛地转头和昡祭咬耳朵:“三个月工资赌这俩纯情人一个月内如胶似漆。”

    昡祭冷着脸喝了一口饮品,被冰得一阵牙疼:“不赌,我穷。”

    开玩笑,上次戏须臾和他拿一个月工资赌禁世凄狂和琅笑衣绝对有猫腻,他不信,认为两人只是非常单纯的朋友关系,再说琅笑衣毕竟是佛门中人,哪怕是俗家弟子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跟一大男人好上。结果后面真相曝光他俩偷偷摸摸谈了少说十年恋爱,因为是同性的恋情,禁世凄狂希望等到儿子龙嚣能理解的年龄再公开。昡祭痛心疾首在一脸坏笑的戏须臾注视下将那个月的工资转到她的卡里,指天发誓再跟她赌谁谁有关系他这辈子单身,这丫头的眼光堪称毒辣。

    他大口喝着甜到腻的咖啡,心说老板这回铁树开花能不能涨点工资弥补一下我被你表妹捋财的痛苦。


    这边戏须臾又在大呼小叫:“明韬哥,小八什么时候当我嫂子啊?”

    “须臾你别乱讲!”

    异口同声,尽夜明韬和伽楼寻纮对视一眼,同时脸红起来,纷纷低头猛吸星冰乐。


    片刻后伽楼寻纮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须臾,你管他一会叫神道师一会叫哥?”

    戏须臾撇撇嘴:“他是我表哥啦,在外叫神道师,在家叫明韬哥,在实验室就混着叫没差,反正这个自大狂不会在意的。”

    “戏须臾你再乱说话我炒你鱿鱼啊。”

    戏须臾冲他做了个鬼脸,转头拖着昡祭往外走:“陪我去给小八买零食!”昡祭一边挣扎一边高喊我这饮料还没喝完啊,戏须臾头也不回撂下一句路上喝不会死硬是把他拉出门外。恍当一关,门内就剩下尽夜明韬和伽楼寻纮两人。

    尽夜明韬有些尴尬地把星冰乐喝光,努力吸了吸发现冰块还没融化,又不知自己该怎么接待心仪的人,忙说伽楼你先自便,我去去就来,回头冲到桌前抄起器具就是继续工作。

    伽楼寻纮一时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了,干脆走上前观察尽夜明韬那如火如荼的工程,对方精细的操作与耐心的打磨渐渐让她再无法移开目光,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一位男性的工作,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对物的手段上可以精细到肉眼难以察觉的层面。

    “真是用心。”伽楼寻纮由衷赞叹。

    “物件都有灵性,”尽夜明韬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既然选择创造他们,就要竭尽所能去打造好,不然就枉负它们来这世间走一遭。”


    “这张面具的含义是?”她指了指桌旁那张神佛魑魅各半的物件,

    “半神半鬼,意为不正不邪。我所造之物,其义不由其身,由执物者,论功不在物,论罪不责物。物件承载世间的情感,但不承担人心造出的功名利禄与罪恶。”尽夜明韬滔滔不绝,伽楼寻纮仿佛被他眼中坚定的信念感染到,心头震了一下。


    “你有专门为谁打造过什么吗?”


    “目前没有,要说有的话也就是想为纮你做一个.......”


    空气瞬间凝固了。


    “你......叫我什么?”伽楼寻纮迟疑的声音传来。


    尽夜明韬此刻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在心里酝酿很久的称呼还没到可以说出口的时机,怎么就在这个时候不过脑子从嘴里蹦了出来。他心脏的跳动速度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面上渗出几滴冷汗,不敢回过头看她的目光。


    “你叫我什么?”姑娘的气息更近了,他甚至能闻出她今天用了哪种香水。


    “纮,因为你的名字很好听。”尽夜明韬再也忍不住了,干脆转过身面对她,说出放在心口一直想说的那句话。而迎接他的那双眼神蕴含着的情绪却不是如他所想的冷漠与质询,而是一股熟悉的,温暖的,夹杂着惊讶与欢喜的感情。

    等等,他是不是看到她笑了?

    她说那我唤你明韬,可以吗。


    尽夜明韬内心此刻仿佛有一千束烟花绽放,心中那个火树银花的星空下如今多了一个叫伽楼寻纮的姑娘,他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个箭步上前抱住她。

    “你知道了。”

    她说是啊,我知道了,明韬。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动心的?这个问题伽楼寻纮自己一下子也说不明白,是看他认真避让花卉的举动发觉了他的温柔所在?是他大胆又不失礼仪的言辞显得那么独立特行?还是他对自己所造器物的用心呵护?是过去还是现在?感情真的很不讲理,她突然就应允了这么亲密的叫法,旁人大多称她伽楼或者从化名衍生的赋和小八,多年好友沐吟霜最多也只是称她一句阿纮,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单独用纮这个字称呼她,用这么随意亲切的语调叫她这个不曾听说的称呼。

    可能尽夜明韬自己都没意识到那声纮里包含了多少眷恋与爱惜,他就这么随意的说出来了,把身侧的春意搅在了一起。

    她感觉那一瞬间一股悸动的感觉像利刃一样直击心脏,天啊,她竟然真的对眼前人动情了。


    “你不推开我就当你答应了。”



    尽夜明韬轻柔地吻了她一下,他银白又夹杂一丝赤红的头发与伽楼寻纮蓝色的秀发蹭到一起,发丝隐隐缠绕。

    伽楼寻纮第一次跟人接吻,感觉非常奇妙,蜻蜓点水,却又柔情似水。她拉住尽夜明韬,主动吻了回去,想再体验一下那种悸动的心情。

    短暂的缠绵之后两人分开,伽楼寻纮清了下嗓子:“尽夜明韬,我有话要跟你说。”

    尽夜明韬严阵以待:“纮,你说。”

    “这是我第一次吻人,也是我第一次跟人谈恋爱,”她认真看着他,“我的感情比较有限,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谈恋爱,尽夜明韬,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素来清冷,自父母去后一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对于照顾她的太曦和同门师兄弟也只是客气相对。也就是高中遇到了沐吟霜,以及后来参加读书沙龙遇到了几个姑且谈得来的朋友,她这块冰才有融化的迹象。和尽夜明韬的相遇,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因为心动而试着完全卸下心防去爱一个人。



    尽夜明韬只是温柔地捧住她的脸,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时间会证明我会陪你走到最后,而我尽夜明韬独创的这个方式,证明我爱你。”




    门外戏须臾大力拍了一下昡祭的背:“成了,三个月工资拿来!”

    昡祭大怒:“他俩要好的势头我都看得出来,怎么会跟你赌!”


五、


    确定关系不久,伽楼寻纮就收到沐吟霜关于靖玄沙龙本周末重新召开的通知,这会刚下班的她正跟尽夜明韬在咖啡厅约会,他趴在她肩上看到沙龙二字眉毛不禁一挑。

    “我也要去。”

    “你也对文学著作感兴趣吗?”

    “不,我去当护花使者。”

    伽楼寻纮笑着扶额:“都是认识的人,而且都很靠谱,没事的啦。”

    “我就是想去,可以吗?”尽夜明韬在她耳畔的吐息让她感觉到一阵酥麻,“可以答应吗,我的纮?”

    伽楼寻纮别过头:“不要。”

    尽夜明韬头跟着蹭过去:“答应嘛,纮。”

    “不要。”

    “纮,我的纮。”

    不得不说尽夜明韬的甜言蜜语对于伽楼寻纮来说确实有一股莫名的杀伤力,她举手投降:“好啦好啦你可以去,但不可以乱说话。”

    尽夜明韬满意地往她脖子蹭了蹭。


    当天戏须臾因为有选课遗憾缺席,还没等她嚎完尽夜明韬二话不说把电话给挂了,伽楼寻纮忍不住戳了他一下。到达沙龙在的恒山大厦时,尽夜明韬盯着门口的监控摄像头感觉一股没来由的熟悉感。

    “明韬,怎么不走了?”察觉到牵手人脚步的停下,伽楼寻纮诧异地回头。

    “没,”他摇摇头,“就是感觉这里有点熟悉。”

    “不会是你朝思暮想的地产类型吧。”伽楼寻纮打趣他。

    “哪里,”尽夜明韬不屑一顾,“这个级别的大厦我完全买得起。”

    很骄傲臭屁,但情绪表达又直戳了当,确实这样才是尽夜明韬一贯的个性,伽楼寻纮另一只手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尽夜明韬这种外人或许会非议的个性在身为爱人的她眼里显得极为可爱。


    进了沙龙大厅,前来迎接的是本市有名的警队长玉枢丹桂月无缺,为人长相帅气但毒舌泼辣实难相处,偏偏功勋卓著,兄长还是政界高层,这样一位世家子弟却是个爱书人,着实出人意料。

    “没收到邀请的无关人等不能随意参加这个沙龙,”月无缺说话还是那么霸道,他目光瞥向尽夜明韬,脸色一瞬间变的微妙起来,“只离欲?”

    伽楼寻纮疑惑道:“你们认识?”

    另一位沙龙参与者剑术教练倦收天笑着上来解释:“沙龙内部空间的布置是剑谪仙请他帮忙做的,门禁系统也是他设计的。”

    尽夜明韬恍然大悟:“半年前剑谪仙要我提供的设计稿和门禁用具原来是为了这里。”

    伽楼寻纮赞道:“不愧是我的明韬。”

    尽夜明韬冲伽楼寻纮挤眉弄眼,她大拇指朝着他手背磨蹭了一下,对他的丰功伟业表示赞赏。


    得,规矩在熟人面前总是不成立的。老相识原无乡上来拍拍尽夜明韬的肩说好久不见,不曾想你竟然就是赋的男朋友,尽夜明韬冲着月无缺努努嘴问他怎么还是那么欠揍,月无缺美美地抽了口烟表示咱俩彼此彼此。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原无乡弟弟梦丹青上来朝着月无缺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拍下去,玉枢丹桂嚣张的气焰瞬间平息下来,大庙灭度梵宇两位俗家弟子之一的问菩提上来表示我师兄在路上了要不等他来了再聊?这下尽夜明韬也噤声了,由着伽楼寻纮牵着他入座。

    问菩提师兄佛剑分说是入了门的高僧,也是个真真的练家子。尽夜明韬以前陪禁世凄狂去看他那个在佛门学习的男朋友琅笑衣时,见过这位佛剑大师把几个上门闹事的流氓给当场揍趴下。面对流氓头子和尚怎么能打人的质问撂下一句“分说,不分说,不由分说。”把人直接挨个丢出门外,一战成名。那群流氓里有个在媒体界有点小关系的,把和尚伤人一事闹大了,面对记者采访警察局长意琦行表示此乃正当防卫行为局里不过问,并当场陈述律法把找事的记者给怼的无地自容,事后还亲自上门请人去局里现场指导武学,最后梵宇和官方有关系的传闻不胫而走,愣是没人敢上门挑事了。


    这厢名城劫火带了三个新面孔上来,还都是挺俊的小伙子。倦收天一问才知道两个叫道即墨和白玉虹的是名城一位在汉语系执教朋友的学生,而剩下那位叫羽麟儿的则是月无缺的远方堂弟,对书本也是极为热爱,月无缺心想是个好苗子就托名城劫火顺路带来了。几个年轻人都不是怕生的,大大方方介绍了自己,大家也还礼以待。尽夜明韬看着上前和众人交谈的女友,一群人包括新来的几个对伽楼寻纮都是一口一个赋或是小八的称呼,让他突然就有些吃味,赋这么亲昵的叫法,哪怕是化名都让他觉得有点不爽。伽楼寻纮回到座位上时,察觉尽夜明韬握上来的手比之前紧了一些,她心思敏捷,大概察觉到他情绪变化之故,只是低声笑笑,用手指缓慢地磨蹭尽夜明韬的掌心。



    尽夜明韬扯着女友的袖子偷偷问她:“佛剑大师怎么也会来?”

    伽楼寻纮看着沐吟霜刚发给她的消息低声回道:“今天讨论的是佛学著作。”

    尽夜明韬面露了然之色:“真是高雅的聚会,不愧是我的纮参与的沙龙。”

    伽楼寻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六、


    沙龙结束的比较晚,问菩提当天聊起劲了,愣是和在场的月无缺及倦收天几人展开了一场攸关佛理的辩论会,连本对沙龙不感兴趣只是陪女朋友来的尽夜明韬也听的聚精会神。最后一伙人离开大厦时已经接近深夜,公交车最后一班早都没影了。

    尽夜明韬和伽楼寻纮是和沐吟霜小俩口一块走的,尽夜明韬的车周五借给昡祭办事了,今天还没来得及要回来。玉畹芳正欲表示载他们一程,却被沐吟霜一把捂住了嘴。

    “你俩谁家离这边比较近?”沐吟霜转过头看着他俩,一脸期待。

    尽夜明韬举手:“我家。”

    沐吟霜一拍玉畹芳的大腿,冲伽楼寻纮说你今晚去尽夜明韬家过夜吧,反正明天是周日。玉家公子咬牙切齿忍着不把痛喊出来。

    伽楼寻纮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尽夜明韬一把搂住:“沐小姐这个提议好。”

    她脸色瞬间堪比熟透的苹果。沐吟霜嬉笑间小碎步拖着玉畹芳上车走了,后者冲尽夜明韬竖了个大拇指,留下相顾无言的两人。



    “纮,如果你......”尽夜明韬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总要有这么一天的,走吧。”

    好极了,郎情妾意,尽夜明韬二话不说牵着她往自个家方向走,那气势走出个虎虎生风神叹鬼惊不在话下。


    尽夜明韬的家是套豪华的单人公寓,他还特地在门牌号下面加了渡广陵三个字彰显格调,实地看过的伽楼寻纮表示这三个字起的确实风雅,代表的居所也确实不凡。尽夜明韬的家里满是名家瓷器与贵重檀木,家具布局整齐但乍一看又不失简洁,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气氛太过冷峻了,像是一人独居已久凝练而成的氛围。

    “纮,”他牵她的手入内,又蹲下身为她换上拖鞋,“你的到来让渡广陵变得生机勃勃。”

    窗边的风铃摇了摇,伽楼寻纮迟疑了一下出口道:“明韬,你窗户是不是没关好?”

    “那都不重要,”尽夜明韬牵着她来到沙发边坐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伽楼寻纮心砰砰直跳,暗道可别是在这完成生命的大和谐我不想把我第一次交代在这。


    然后尽夜明韬的话让她以为耳朵出问题了。


    “纮,他们叫你赋,那我也要叫你赋。”

    伽楼寻纮心念电转,思绪敏捷如她不出数秒顿时反应过来他这是吃醋了,挑眉:“那就不叫小八了?”

    尽夜明韬哼了一声:“我不跟须臾那丫头计较,名城劫火那老头子拿你当晚辈看,这两人对你的称呼都无所谓。”

    她轻轻拍了他头一下,“你这性格恋爱前后怎么变化这么大。”尽夜明韬直哼哼我阐明心意了自然用本性跟你相处,伽楼寻纮无奈地摇摇头,还没再出声,尽夜明韬的脸忽然贴了上来,把她吓了一跳。

    “赋,叫我离欲。”

    伽楼寻纮不禁失笑:“化名对化名,真名对真名,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占有欲?”

    尽夜明韬不依不饶,囔囔凭什么她跟原无乡道即墨那帮人就能以赋八落之名相谈甚欢,像一只被翘首以盼主人捋毛的大狗。伽楼寻纮叹了口气,说你人坐好,把耳朵凑过来。尽夜明韬不作他想,乖乖按她说的坐直身子侧面朝向她,结果身侧突然一股大力传来,姑娘一压一掰直,他回过神已经被伽楼寻纮按倒在沙发上。

    尽夜明韬愣愣地看着她:“纮,你?”

    伽楼寻纮盯着尽夜明韬看了半晌,忽然冲着他的脸就吻了上去,尽夜明韬感觉到她的舌尖划过,情欲在交缠的气息间来回蹦跳。她不慌不忙地抬起头,凑近他的耳边说道:“现在,是赋八落吻了只离欲。”旋即又是一个吻,伽楼寻纮贝齿轻咬尽夜明韬的唇,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一只脚甩掉拖鞋,脚趾轻踩在他的右脚背上,温凉的触感让他感到一股微妙的电流从下至上贯穿了整个身体。姑娘的发梢拂过他的脸,尽夜明韬感觉宛如春风拂面。

    他自觉一股血脉贲张之感涌上,双手撑起身子,反手将人压在了沙发背上,伽楼寻纮还没反应过来,尽夜明韬捧住她的头径直吻了下去,吻到两人嘴唇轻微发红了才歇止。

    “那现在,就是尽夜明韬吻了伽楼寻纮。”


    “停一下,”长久的深吻后伽楼寻纮一把推开了他,大口呼吸着,“明韬你后面吻的也太用力了,为什么吮吸嘴唇完还要把舌头伸进来?”

    尽夜明韬一脸疑惑:“维基百科说法式深吻可以有效促进内啡肽分泌以及减少压力......”

    伽楼寻纮捂脸:“言情小说和谷歌告诉我刚开始学习接吻最多也就是咬和舔......”

    尽夜明韬感慨:“难怪纮你刚才咬的好像有点重,原来是因为你第一次咬。”

    “明韬你能不说的那么奇怪么?”

    “从我一点就通轻车熟路的技巧来看我完全有资格说的那么奇怪。”

    “明韬你——!”伽楼寻纮佯装发怒,右手举起正要打他,却被他一把抓住,尽夜明韬的眼神笑意盈盈,“纮,再让我看一次。”

    “什么?”

    “你害羞的表情啊,难得看到你露出这种表情。”尽夜明韬大笑,伽楼寻纮脸这回真红了,转手一挣脱就拿起靠枕冲他砸去,尽夜明韬嬉笑间躲避,顺带大叫纮你不能这么对我啊这是家暴,伽楼寻纮权当耳旁风,再抄起一个靠枕双管齐下一并开砸。笑闹间尽夜明韬抓住她的手臂,眉宇尽是认真之色。

    “纮,”他的声音低沉,眉目温柔,“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伽楼寻纮心说沐吟霜之前跟她提到的初夜大挑战真要来了,心绪还没稳定下来就被尽夜明韬一把抱起朝卧室走去。结果人一放到床上,尽夜明韬跟她两个新手大眼瞪小眼,没明说,但谁都看得出对方此时的紧张。


    “明韬,我没经验,你有经验吗?”

    “没有,难道纮你想我有?”

    “你敢?”

    “嗯......在遇见我的纮之前确实不敢。”

    “贫嘴。”

    “贫嘴也只是对我的纮。”

    尽夜明韬一脸凛然,伸手关了灯:“慢慢来,听说这种事都是无师自通的。”

    伽楼寻纮还没问他从哪听说的,尽夜明韬的吻又是铺天盖地而来,浓情蜜意蜜里调油又应接不暇。伽楼寻纮直起身子坚定地吻了回去,她和尽夜明韬都想在这场欲望的攻坚战中占得上风。最后室内衣衫尽落,一片旖旎。


    第二天沐吟霜收到伽楼寻纮的消息:“吟霜,你没告诉我怎么这么痛?!”


    这边尽夜明韬抱着刚醒的伽楼寻纮,又把头往她的脖子蹭。


    沐吟霜回了一句:“甜甜蜜蜜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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